九十九歲的身軀
最後一周被供養著最高濃度的氧
呼吸繼續薄弱 喘氣喘促

直到最尾心跳靜如止水

此時為二零一九年四月二十八日 十一時三十八分

人生走到末章

除了各器材強而有力 互相交織的警告嗶聲 

病房裡一切消音 

姨媽姑姐的哭泣聲被聲示心跳續漸減弱 卻比心跳更規律的警報聲完全淹沒

世界仿佛停了下來

和我們一起默哀外公的離去

「唔準喊 阿公舒舒服服咁走係福氣黎」

外婆一聲令下

抬頭一看 發現這個女人 眼框竟然沒濕

需滲透著絲絲疲憊 卻強以有力

不虧我一直視她為女強人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醫生來正式 或 宣判 死訊

隨你喜歡的一個動詞 反正都是已知事實

我走到窗前望望街景 淚止不住地流
傷心不再是因為不會再有個老人反覆問 你是誰 你的紋身好美 痛不痛 洗不洗得掉
傷心不再是因為他幾年來一直記不起我 一周前突然說得出我是第二個乖孫女 綺媚的乖女
迴光返照般的清醒 其實是一個警號 透切地在各人心中響

傷心是因為病房裡的氣氛再低沉
低聲硬咽開始變得震耳欲聾
街道繼續闌珊

巴士照樣行走 大廈同樣燈火通明
世界卻原來未停過

聽落看落好冷漠 沉寂 寡情

每日都有人離去

每時都有人失去

每分都有人傷心

世界卻不會憐惜

時鐘照樣運行

日子還是要過

再多的失去

過一秒便是上一秒的事 再也回不來

呼吸弱了就是弱了

心跳停了就是停了

痛惜身邊人的離去後

更該感恩最後這段日子裡

每日每分每秒除了高濃度的氧

還被供養著世上最高濃度的愛

源源不絕 

九十九年前 到今天 到以後

永久都會在我們心裡

被我們愛著

想念著

人這血肉之軀 沒現實無情

停止供血之後 尸體再冰冷也沒世界無感
無論如何 我們還是要按自己原本的速度 在這次元繼續好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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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之後

外婆告訴不婚主義的我和我姐

她跟外公婚姻六十幾年

守了對方一輩子直到最後一刻

全因為愛

要相信自己有福氣會遇到個愛你疼你的人

就算不相信自己 也要相信與生俱來的福氣

前幾天她夢見外公 衣冠端正 站在她面前 非常清晰有禮

是她年輕時 愛到最後的子毅

所以她不哭 

她知道子毅心裡有她

外公的確很有福 有一群愛他的子孫 愛的一輩子老婆

是這句段對話震懾了我的思緒

愛情 只要你真心對待 放在手心呵護

每個人都值得擁有